文
郭扬华
中原的夏收又开始了，中原人又开始忙了，可以说是一场战斗，也是一道壮观的风景线；在这道风景线中，有一曲优美合谐的收购资金供应与管理交响曲。
一
“农，天下之大业也。”河南农业在全国有着重要地位，中央对中原经济区的定位之一，就是农业现代化协调发展示范区。过去都说“两湖熟，天下足”，如今可是“中原龙江丰收，中国衣食无忧”。
中原的“中”，被河南演绎成了中国的中央粮仓、中央厨房以及中国劳动力资源的中央仓库，合称“中央大仓”。从田间到餐桌，产业化水平高，河南以一省之力生产了全国85%的速冻水饺、75%的汤圆、50%的火腿肠、33%的方便面以及10%的馒头和包子。
那年春天，全国主食产业化会议在河南黄河迎宾馆召开，这个会议亦是粮食加工食品博览会，各省食品加工企业云集，一时，宾馆大院熙熙攘攘，热闹非凡。国家粮食局时任局长任正晓带领相关部门参会，部署从田野到餐桌一条龙产业链中主食加工产业化工作。任局长说，河南粮食生产抓得好，刘省长名字也取得好，满仓！刘副省长应到，是啊，那几年到北京开会，总理就说河南农业抓得好，河南管农业的书记省长名字好，陈全国、刘满仓，全国满仓，农业丰收。大家笑了起来。中央对中原粮食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。
每逢“双抢”时节，河南人不分男女，地不分南北，全力抢收小麦，抢播玉米。
那时大员云集河南，小麦开镰时更是盛况空前，上百台大型收割机在广袤的中原大地驰骋，总有一名副国级以上领导率队视察，庆祝丰收。
麦收旺季前，省政府会召开“三夏”生产动员大会，抢收抢种和收购中，河南各级领导也是全员上阵，组团密集检查督导。有一年，我被安排参加由一位副省长在周口主持的夏收观摩会。那次除了观摩收购现场外，还到商水县看了农机服务站，重点研究了严禁秸秆随地焚烧，实施就地粉碎或集中焚烧供热，防控空气污染。要求各地组织村民巡逻，杜绝农民在田间任意焚烧秸秆。但后来仍然发生了焚烧秸秆事件，处理通报了几个乡镇干部，还在省电视台曝光。
有人说河南最中国，我说周口最河南。站在老子的故乡，望着豫东平原一望无际的麦浪，嗅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麦香，心潮澎湃。这是中原最美好的时节，美景与丰收同在。最河南的周口，每年收成七十多亿斤小麦商品粮，在河南举足轻重。
在一个农机服务站里，看到一排排农机器具，还真有点美国大型农场的味道。只是这里村落人口过于稠密，现代大农业模式在此施展稍嫌局促，但也算得上除北大荒外最好的机耕作业区了。副省长讲，这个服务站已通过土地流转种植了三万亩农田，相当于南方一个乡的耕地面积了。
又是一年夏粮收购时，任局长再次来到河南检查粮食收购。碰头会上，任局长说在辉县发现一央企办的粮油公司，需办的万元收购贷款未到位，让我过问一下。我询问了新乡的行长，得知正在办贷款手续，第二天即可到位。任局长刚满意离开，中储粮总公司的吕董事长又匆匆来到河南，查看中储粮企业收购情况。这个时节，种粮人忙，收粮人忙，管粮人忙，服务三农的人更忙。
二
农发行紧锣密鼓，忙得不亦乐乎。
早春三月，农发行河南省分行就已启动支持夏粮收购各项准备工作，提前对收购企业进行评级授信，公示覆盖全省各地的收购网点；与粮食局、中储粮公司协调配合，做好小麦最低收购价预案的启动与不启动两手准备；召开新闻发布会，宣传政策，加强舆情监测；提前测算，按“收一斤粮，给一斤粮的钱”发放贷款，对开户企业发放铺底资金，做到“钱等粮”，保障资金供应不断档，企业收购不间歇，“粮出手，钱到手”！
做好粮棉油收购资金供应与管理是国务院赋予农发行的基本职责，是农发行的建行宗旨，农发行始终把粮油信贷业务作为主责主业，多年来，农发行人一直激情满怀，勠力履职尽责。
那年我去日本访问农林渔业金融公库，在北海道的座谈会上，这家日本政策性银行同行问我：你们为什么要给粮食收购贷款？他们认为政策性银行应以中长期业务为主，我们解释说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年成立就是为解决农副产品收购打“白条”问题。这位异国同行睁大眼睛，表示不可思议。我们介绍了我国国情及粮棉油收购在我国的重要性，应要求费劲解释什么是“白条”，详细说明农发行粮油贷款管理的“钱随粮走、购贷销还、库贷挂钩、封闭运行”基本内容和“一基三专”账户、收购贷款使用报账、库存核查、出库报告、回笼货款分割等五项封闭运行管理制度。他们似懂非懂点头示意，估计最终也没弄明白。
对贷款发放到收回进行全程监督管理，是农发行的重要职责。巡库、查库是信贷人员的主要任务和常规性工作，也是每个员工的基本功和必修课。他们的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巡库、查库中度过。信贷员查，支行行长复查，上级行抽查，领导突击查；收购三天查一次，核实库存，核对企业库存品种、数量和价值，包括银行与企业账账、账实核对；出库随时查，严格监督企业粮食储存、运输、销售、移库等活动，及时登记和反应企业库存粮食数量、品种结构等变化和销售情况；储备粮每月查；国家查、部门查、企业自己也查；每年还清仓查库、清资核贷、风险排查。说到底，万变不离其宗，确保物资与资金运行一致，账实相符，收购资金专款专用，封闭运行。
千禧年前后，他们常常是事先准备好卷尺、钢钎等测量工具，逐个粮所、棉站，逐个仓库测容重、量长宽、插深度，把库存数量核查准确。随着信息技术手段提高，农发行与粮食企业监控系统联网，粮食岀入库时的巡库查库频率降低了许多。
随着粮食市场化改革，农发行收购资金不能再按“收一斤粮，给一斤粮的钱”发放贷款，需要根据企业风险承受能力提供贷款支持。为此，河南农发行着手建立战略性客户群，制定战略性客户最低准入标准，以“保收购、调结构、成主导、重调控”为基本原则，本着贷款客户发挥市场收购主渠道作用的出发点选择优质客户，满足了市场化条件下的收购需要。龙头加工企业自纳入农发行信贷支持范围后，逐渐成了市场化收购的主力军。
古往今来，粮食安全都是治国安邦的首要之务。“夏粮收购看河南，秋粮收购看龙江”，被誉为“天下粮仓”的河南省，肩负着保障粮食安全的重任。“因粮而生、伴粮成长、随粮壮大”的农发行将这一重任担在了肩上。
河南每年累计投放收购贷款亿元左右，工作强度大，信贷政策的不断调整提出了更高工作标准，也增加了河南分行的工作压力。这一时期，总行领导及各部门领导频频赴河南指导督办。
我记得，每逢收购旺季，历任总行领导都会到河南收购现场检查，帮助解决疑难问题；各部门领导到河南指导更是常态。
年河南的夏粮收购有别于往年，麦收期间连续出现4次大范围降雨，小麦不完善粒严重超标。托市收购启动初期，收购进度缓慢，市场价格下降，夏粮收购面临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严峻形势。
这年6月中旬，总行主管粮棉油业务的鲍行长赴驻马店，就夏粮收购工作调研指导，深入中储粮驻马店直属库，实地察看夏粮收购情况，详细了解夏粮生产、粮食收购流程、粮库仓储能力、粮食政策落实以及夏粮收购资金供应与管理等情况；之后又到遂平县天然面粉有限公司，实地参观了现代化生产线；还走入遂平县褚堂乡八里刘村农户家中，认真了解、听取农民对夏粮收购工作的意见和建议，发现了小麦不完善粒严重超标问题。当即召开座谈会，特别提醒政府要研究小麦不完善粒超标的收购政策问题。对农发行、中储粮、粮食部门以及加工企业提出了具体工作要求。
鲍行长的建议引起了党政领导的高度重视，为了鼓励支持粮食加工企业、民营购销企业等多元市场主体入市收购，河南省政府立即决定对收购超标小麦超过0吨的购销企业、超过吨的粮食加工企业政策性银行贷款给予贴息支持；对于政府贴息支持企业收购的，农发行积极给予信贷支持。农发行迅速跟进，积极支持多元市场主体入市收购超标粮食，解决卖粮难问题。
在政府、银行、企业的三方努力下，就有了当年夏粮收购的良好局面。数据显示，年，仅夏粮收购农发行就投放贷款亿元，超过全年投放贷款的四成；在小麦受灾不完善粒增加的情况下，支持收购小麦亿斤，贷款投放量和支持企业收购量分别占全国农发行的37%和32%。没有因农发行工作不到位而出现“打白条”和“卖粮难”，没有发生一起舆情风险。
年1月21日，陈润儿省长主持中央驻豫机构座谈会，特别点名感谢、表扬农发行：在全国信贷规模大，当收购有困难时，主动出主意、想办法，积极支持，及时解决了问题。
民以食为天。粮食安全是维系社会稳定的“压舱石”，是国家安全的重要基础，农发行的保驾护航，让“中原粮满仓”得以实现。
三
夏季在河南，看麦浪翻滚，看大型收割机驰骋，看收购车辆排“长龙阵”，着实人兴奋。
收购期间，我常常被安排参与陪同上级领导视察、内部巡查和联系点督办。
驻马店的大地在烈日的炙烤下，积蓄着滚滚热浪，天空成蓝紫色。在农发行重点支持的中储粮公司和产业化龙头企业收购现场，售粮的大卡车排成的“长龙”足有一公里长。它们静静地等候着，等候将满载的“希望”颗粒归仓。在它们的身后，大型收割机“风卷残云”留下的遍地麦茬闪着金光，间作的玉米苗长势正疯，点点新绿，若隐若现。
途中，尤明给我们讲了有关收购的笑话。前年夏天的某日，他乘高铁到省分行汇报贷款项目，刚上车坐稳，衣袋里手机急促响了起来，他掏出手机接听，沉吟了一下，漫不经心地说，先铺底五个亿吧。车厢里顿时一片寂静，人们在猜想，此人乃何方神圣，一开口就就是五个亿？也有人在怀疑，伸出头看看尤明，嘀咕：好大口气，说不定是个骗子，或者是个吹牛皮的。尤明浑然不觉，原来他说的五亿元是小麦收购初期安排的铺底资金，驻马店是河南小麦主产区，启动收购资金五个亿真不算多。事后他津津乐道地告诉我，无意中当了一回大款。
看完收购现场，尤明又带我们到上蔡县看了一个地下粮仓遗址。那是20世纪70年代初，为了响应毛主席“深挖洞、广积粮、不称霸、备战备荒为人民”的号召，在县城西郊北面的岗岭地带建成的第二粮库，仓型全部是地下仓，计十八座。主要是储存“甲字粮”和“五0六粮”，20世纪80年代初期最后一批“甲字粮”和“五0六粮”调出后，地下粮仓闲置及至报废荒废，第二粮库也几经易名和改变权属。
后来第二粮库改革体制，交给永丰粮油有限责任公司管理。为了保护和利用地下粮仓，政府决定以地下仓土地与固定资产为股本，利用招商引资合资形式，成立了九龙汇生态农业有限公司，按照“保护、维护、开发、利用”的要求，对地下粮仓仓体和护坡进行了修缮维护。在地下粮仓范围内，开挖了游泳池、鱼塘，开辟了啤酒广场，举办了灯光节和芍药赏花节，还开放了部分仓号作为粮食博物馆，向群众和游人宣传节粮爱粮、爱护耕地的优良传统。
晚上在驻马店分行机关食堂吃饭，尤明推荐我吃西平烙馍，特意介绍说：“西平的烙馍薄又薄，一风吹，过漯河，再刮一风过黄河，去撵嘛划不着，不撵吧是个馍。”他不说我也会相信这薄馍一定好吃。到河南几年，吃了大量的面食品种，的确感觉质量、味道不错，比我家乡的味道更绵长，不讲别的，单讲面粉质量就高出江南几个档次。果然，几盘金黄的薄馍名副其实，味道真不赖。
如果说豫东收购场景让人亢奋，那豫北的小麦更以强筋优质让人青睐，号称中国质量之最。年6月初，我到滑县检查小麦收购。滑县是中原经济区粮食生产核心区、河南省第一产粮大县，有“豫北粮仓”之称。看了两家国有粮食收储企业，所到之处，交粮的人稀稀疏疏，我上前与粮站工作人员和粮农攀谈，了解了一些情况。原来受气候影响，豫北售粮旺季要比豫南晚些，还有就是当下市场价格已高于国家最低收购价格，粮农有的把粮食直接卖给民营粮食企业，有的正惜价待售。一粮农指着不远处一土丘自豪地说，俺们的小麦过去供应瓦岗英雄吃，后来成了皇上贡品。他指的是瓦岗寨点将台遗址区，早已面目全非了。对于听着隋唐英雄故事长大的我，场景与想像的大相径庭，催生的是莫大的失望。但这里小麦的确好，让我又感到了无限的希望。这里的小麦是按绿色有机标准生产，茅台、五粮液等厂家定单收购为主。如果说河南小麦质量好，那黄河以北的小麦更好，滑县的小麦则是好上加好，收购价格会高出市场价百分之十以上。
暮色四合，我们返回郑州，突然想起吕不韦、赵紫阳也是滑县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作者简介：郭扬华，男，资深金融人士。曾先后服务于农业银行县市支行、地市分行，农业发展银行市分行、省分行、总行。著有多本散文随笔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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